在國際資本市場上,一種精確而細緻的策略正在逐漸佔據主導地位——“對沖美國”。
一方面,全球資本不斷流入美國,使得美國國債的持有量達到歷史最高點,並且積極地參與美股的反彈;另一方面,一場可能達到萬億美元規模的做空美元行動也在悄然醞釀之中。
包括道富銀行、德意志銀行、法國巴黎銀行在內的多家華爾街大型銀行紛紛發表意見,預測這股對沖趨勢將成爲抑制美元未來一年走勢的關鍵因素。
特別值得注意的是,德意志銀行還注意到,自今年中期以來,流入“美元對沖型”美國資產ETF的資金規模首次超過了“非美元對沖型”對沖基金。該銀行補充說,這種變化的速度是“前所未有的”。
這股對沖趨勢的潛在規模究竟有多大?
Ninety One資產管理公司投資研究所的董事薩希爾·馬赫塔尼(Sahil Mahtani)估計約爲1萬億美元。
他解釋說,這將只是將全球投資者目前持有的超過30萬億美元的美國股債的對沖比例恢復到過去十年的平均水平。
而且,當時強勢的美元和蓬勃發展的美股市場使得許多人認爲,外匯風險敞口不需要任何保護。
現在,道富銀行、德意志銀行、法國巴黎銀行和法國興業銀行等多家華爾街大型銀行紛紛發表意見,預測持續增加的對沖活動將對明年美元的走勢產生顯著影響。
這種壓力意味着,即使美元試圖從2025年以來近10%的跌幅中恢復,也將面臨重重困難,尤其是在歐洲央行保持觀望,而日本央行可能最快在今年晚些時候加息的情況下。
在操作層面,海外投資者最常用的對沖方法之一是賣出美元遠期合約以鎖定匯率,這通常會直接轉化爲現貨市場上的美元賣壓,而交易成本主要取決於美國與其他貨幣之間的利率差異。
傳統上,美元在危機和經濟承壓時期是投資者的避風港,但這一觀念在今年4月受到了嚴峻挑戰。
當時,特朗普政府宣佈的全球懲罰性關稅政策,不僅引發了美股和美債的拋售,美元也同步下跌,投資者紛紛轉向瑞郎、歐元和日元尋求庇護。國際清算銀行(BIS)事後分析稱,非美国投资者的对冲活动是當時美元走弱的“一個重要原因”。
對於緊張的投資者而言,擔憂遠不止關稅本身。白宮對美聯儲理事會前所未有的改組意圖、施壓其迅速降息、解僱發佈了其不喜歡的就業報告的政府高級數據官員、與長期盟友的爭端,乃至對反對派團體和媒體日益嚴厲的打壓,都動搖了全球資本對美元的傳統信賴。
標準銀行駐倫敦策略師Steven Barrow在報告中這樣寫道:
“如果市場猜測美聯儲是迫於白宮壓力而爲刺激經濟而降息,那麼合乎邏輯的做法就是‘愛上美國股市和前端國債,但討厭美元’。”
這種“愛”的最新證據是,官方數據顯示7月外國持有的美國國債總額升至歷史新高。
目前,海外投資者總計持有約20萬億美元的美國股票和約14萬億美元的美債。馬赫塔尼引用學術研究稱,近年來,他們對美國固定收益的對沖比率下降了約五個百分點,對股票的對沖比率下降了約兩個百分點。他表示:
“只要稍微改變一下這些溫和的舉措,就將創造大約1萬億美元的美元賣出外匯交易。”
精確追蹤全球投資者的對沖活動極具挑戰,畢竟全球外匯市場日交易額高達約7.5萬億美元,各家機構的數據也因此存在差異。
全球最大的託管銀行之一道富銀行的數據顯示,在4月份水平下降後,外國投資者持有的美國資產對沖比率已穩定在56%左右,作爲對比,2023年年中時該比率約爲70%。該行策略師Lee Ferridge表示:
“對沖比率對美元的走向至關重要。外國人不太可能出售美國資產,他們最有可能做的是提高對沖比率。”
當然,並非所有基金經理都一頭扎進了對沖的浪潮。中國臺北中信投信(CTBC Investments)的固定收益主管Ryan Chang就表示:“對於我們主動管理的固收產品,我們沒有增加針對貨幣風險或美債收益率的對沖頭寸。”他認爲,在美聯儲漸進式降息的背景下,美元不太可能大幅下跌。
不過,總的來說,增加對沖的趨勢已清晰可見。美國銀行本月對196位全球基金經理(管理着約4900億美元資產)的調查顯示,38%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正尋求增加貨幣對沖以應對美元走弱,這是自6月以來的最高水平。一些大型投資者,如加拿大、歐洲和澳大利亞的養老基金,也已發出增持信號。
巴黎Eleva Capital的高級投資組合經理Stephane Deo則是先行者。他的公司在年初歐元兌美元匯率爲1.05(接近2022年底以來最低點)時就建立了對沖倉位,此後歐元已升值至1.17以上。Deo的邏輯部分在於他預計特朗普政府會推動美元走弱。他表示:
“我們已經重新在美國進行了投資。因此,我們的美元對沖是我們打算保留的頭寸,因爲目前我們預計美國股市將在美元走弱的同時上漲。”